杜甫《乾元元年华州试进士策问五首》其五读记松岛枫快播

（小河西）

乾元元年（758）六月杜甫移官华州后，在华州刺史提示下，为秋季试进仕测验拟策问五首。此为策问五首之第五问。详参前四篇。【《唐语林-补遗四》（宋-王谠）：“策问五谈。老例：三谈为事务策，一都为方略，一都为征事。”】此题考“征事”。

乾元元年华州试进士策问五首其五（杜甫）

【原文】问：昔唐尧之为君也，则天之大，敬授东谈主时，十六升自唐侯者已。昔帝舜之为臣也，举禹之功，克平水土，三十登为皇帝者已。本之以文念念理智，加之以劳身焦念念。既睦九族，协和万邦。黜去四凶，举十六相。故五帝之后，传载唐虞之好意思，无德而称焉。《易》曰：“正人竟日乾乾。”《诗》曰：“文王戒备翼翼。”窃不雅古东谈主之圣哲，未有不以君唱于上，臣和于下，致乎东谈主和年丰，成乎平庸而理者也。

【疏忽】以前的唐尧动作君主，师法无边恢弘之天，将历法颁于庶民，十六岁已自唐侯升为皇帝。以前的帝舜动作臣子，推举大禹治水之功，三十而登上皇帝之位。本就“文念念理智”，又加之“劳身焦念念”。已使九族暖热，万邦协和。又猬缩四凶，举荐十六相。因此，五帝之后，历史纪录尧舜良习，因德大而无以为名。《易》曰：“正人竟日乾乾。”（乾乾：自立不息貌。）《诗》曰：“文王戒备翼翼。”本东谈主看到，古代圣贤，莫不是皇帝在上头建议，臣子鄙人面应和，以致于东谈主和年丰，以平庸贬责而告捷。

【贯注】则天：以天为法，贬责六合。《论语-泰伯》：“巍巍乎唯天为大，唯尧则之。”《论衡-天然》（汉-王充）：“尧则天而行，不作功邀名，平庸之化自成。”《新论》（汉-桓谭）：“尧能则天者，贵其能臣舜禹二圣。”《左传》昭公二十五年：“六合之经，而民则实之。则天之明，因地之性。”敬授东谈主时：将历法付予庶民，使知时令变化，不误农时；指颁布历书。《尚书-尧典》：“乃命羲和，钦若昊天，历象日月星辰，敬授东谈主时。”蔡千里集传：“东谈主时，谓耕获之候。”唐侯：《尚书-尧典》：“帝曰咨四岳，朕在位七十载。”孔传：“尧年十六，以唐侯升为皇帝，在位七十载。”

平水土：《尚书-舜典》：“帝曰：俞，咨！禹，汝平水土，惟时懋哉！’”《可叹》（杜甫）：“用为羲和天为成，用平水地皮为厚。”文念念理智：《尚书-尧典》：“昔在帝尧，文念念理智。”劳身焦念念：《史记-夏本纪》:“禹伤先东谈主父鲧功之不可受诛，乃劳身焦念念，居外十三年，过家门不敢入。”

九族：《尚书-尧典》：“克明俊德，以亲九族。九族既睦，平章庶民。庶民昭明，协和万邦。”四凶：相传尧舜时四个臭名领悟的部族首级。《左传》文公十八年:“舜臣尧，宾于四门，流四凶族，疲塌、穷奇、梼杌（táo-wù）、贪嘴（tāo-tiè），投诸四裔，以御螭魅。是以尧崩而六合如一，齐心戴舜以为皇帝，以其举十六相，去四凶也。”十六相：舜向尧推选的十六个贤臣。《史记-五帝本纪》：“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东谈主，世得其利，谓之'八恺’。高辛氏有才子八东谈主，世谓之'八元’。此十六族者，世济其好意思，不陨其名。至于尧，尧未能举。舜举八恺，使主后土，以揆百事，莫往往序。举八元，使布五教于四方，父义，母慈，兄友，弟恭，子孝，内平外成。”

五帝：上古时五位君王：黄帝、颛顼、帝喾、尧、舜。参阅《史记-五帝本纪》。唐虞：唐尧与虞舜并称。《论语-泰伯》：“唐虞之际，于斯为盛。”无德而称：《后汉书-黄宪传论》：“无德而称乎？”李贤注：“无德而称，言其德大窝囊名焉。”

竟日乾乾：《易-乾》：“正人竟日乾乾。”孔颖达疏：“言每恒终竟此日松岛枫快播，健健自立，戮力不有止息。”戒备翼翼：《大明》（诗经）：“维此文王，戒备翼翼。”平庸而理：《论语-卫灵公》：“平庸而治者，其舜也与？”

【原文】主上躬纯孝之圣，树荒谬之功。内则拳拳然事亲如有阙，外则悸悸然求贤如不足。伊庶民不知帝力、庶官但恭己辛勤。寇孽未平，咎征之至数也；仓廪未实，物理之天然也。今雄师虎步，各国鹤立，山东之诸将云合，淇上之捷书日至。二三子谈论弘正，词气奥密，则遗寝荡涤之后，圣朝雕刻之辰。虽遭明主，必致之于尧舜；降及元辅，必要之于稷契。驱百姓于仁寿之域，反憨厚于羲皇之上。自古哲王立极，大臣为体。眇然坦途，何往不顺？子有说否？庶复见子之志，岂徒琐琐射策、趋竞一第哉？

【疏忽】主上本人为致孝之圣东谈主，建造了荒谬之功。对内则诚笃辛劳，事亲东谈主总合计作念得不够；对外则慌乱不安，求贤者总怕来不足。庶民不知皇帝的动作，百官仅仅恭谨以律己。寇孽未平，舛讹的报应已数次；国库未实，事物规矩之势必。今雄师虎步龙骧，各地翘首期盼，山东诸将云集，围邺城之捷书无日不至。你们这些东谈主谈论弘正，词气奥密。则寝庙清洗之后，定是圣朝引发之时。虽逢明主，必致之于尧舜；下至重臣，必条款其如稷契。使百姓糊口在仁德长命的国度，使憨厚的俗例返回羲皇之上。自古以来圣贤的君主登帝位，老是以大臣为骨干。天高地深广路平坦，往何向会不顺呢？对此，你有啥主张？或又可由此看到你的志向，岂仅仅花费琐细的应考、趋竞一第呢？

【贯注】纯孝：至孝。《左传》隐公元年：“颍考叔，纯孝也。爱其母，施及庄公。”杜预注:“纯，犹笃也。”荒谬之功：《难蜀长者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盖世必有荒谬之东谈主，然后有荒谬之事；有荒谬之事，然后有荒谬之功。荒谬者，固常东谈主之所异也。”

拳拳：形色诚笃、深厚、辛劳、忠谨。《礼记-中和》：“得一善，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”悸悸：慌乱貌。《出蜀赋》（唐-孙樵）：“心悸悸而程不敢逸兮，徒憭慄而兴叹。”

帝力：《击壤歌》（先秦）：“日出而作。日入而息。凿井而饮。耕田而食。帝力于我何有哉。”庶官：百官。《书-周官》：“推贤让能，庶官乃和。”恭己：恭谨以律己。《论语-卫灵公》：“平庸而治者，其舜也与？夫何为哉？恭己正南面辛勤矣。”《新序-杂事四》（汉-刘向）：“故王者劳于求东谈主，佚于得贤，舜举众贤在位，垂穿着恭己平庸而六合治。”

咎征：舛讹的报应；祸害应验。《书-洪范》：“曰咎征。”传：“恶行之验。”《赠歙州刺史叶公神谈碑》（唐-李邕）：“入自卧内，问以咎征。”物理：事物的意念念、规矩。《周书-明帝纪》：“六合有穷已，五常有推移，东谈主安得常在，是以生而有死者，物理之势必。”《淮南子-览冥训》：“不彰其功，不扬其声，隐真东谈主之谈，以从六合之天然。”高诱注：“固，天然也。”

虎步：娇健英武的脚步。《后汉书-何进传》：“今将军总皇威，持兵要，龙驤虎步，高低任心，此犹饱读洪炉燎毛发耳。”鹤立：翘首企望的模式。《三国志-魏书-陈念念王植传》：“窃所独守，实怀鹤立企伫（zhù）之心。”（企：踮起脚后跟；伫：久立而恭候。）

遗寝：寝庙。雕刻：引发。《荀子-王制》：“案平政教，审节拍，雕刻庶民。”《列女传-都女傅母》（汉-刘向）：“(傅母)砥厉女之心以高节。”

稷契：原文稷卨：。(“卨”是“契”的古字。)《玄畅赋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上同契于稷契，降合颖于伊望。”仁寿：有仁德而长命。《论语-雍也》：“知者动，仁者静。知者乐，仁者寿。”邢昺疏：“言仁者少念念寡欲，性常舒畅，故多寿考也。”《汉书-王吉传》：“驱一生之民，跻之仁寿之域。”

哲王：英明的君主。《下武》（诗经）：“下武维周，世有哲王。”郑玄笺：“下，犹后也。”立极：登帝位。《有事于南郊赋》（杜甫）：“是以知恩图报，是以度长立极。”大臣为体：《大戴礼记-千乘》：“国有四辅；辅，卿也。卿设如四体。”《后汉书-蔡邕传》：“夫宰相大臣，君之四体。”

琐琐：细小琐碎。《议吉祥辨妖灾策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自谓政之能立，谈之能行，虽有琐琐之妖，不足惧也。”眇然：高远貌。《后汉书--冯衍传下》：“疆理九野，计较五山，眇然有念念陵云之意。”射策：汉代测验取士次序之一；泛指应考。《汉书-萧望之传》：“望之以射策甲科为郎。”颜师古注：“射策者，谓为难问疑义书之于策，量其大小署为甲乙之科，列而置之，不使彰显。有欲射者，随其所赢得而释之，以知优劣。射之言投射也。”趋竞：挨风缉缝。《颜氏家训-省事》（北都-颜之推）：“须求趋竞，不顾羞惭。”

【原文】顷之问孝廉，取备寻常之对，多忽经济之体。考诸词学，自有著述在；策以征事，曷成凡例焉？今愚之粗征，贵切时务辛勤。夫时患钱轻，以致于量资币、权母子，代复改铸。或行乎前榆荚、后契刀。当此之际，庶民蒙利厚薄，何东谈主所制轻重？又谷者是以阜俗康时、聚东谈主守位者也。下至十室之邑，必有千钟之藏。苟凶穰以之，贵贱失度，虽封丞相而犹困，侯大农而谓何？是以继绝表微，无或诀别发轫。蒙实不敏，仁远何哉？

【疏忽】不久后的明经测验，条款准备的是寻常对策，多残忍经世济民试验。考其文体，自有著述在；考其“征事策”，哪个是表率？今愚之稚子的“征事策”，仅仅贵在切近时务。当下东谈主们挂念钱币贬值，以致于要走访物质和货币筹划，衡量子币与母币的轻重，再次改铸。或先铸为榆荚，后又改为契刀。当此之际，庶民得利若干？为何东谈主制轻币为何东谈主制重币？此外，食粮又是庶民有余时世太平朝廷得以聚东谈主守位的原因。下至十户之村，必有千钟之藏。要是歉年与乐岁从之，贵与贱也失度，即便封为丞相而庶民仍困，大司农封侯又奈何？因此，应罗致绝世，彰显衰微，不要“诀别发轫”。承蒙本东谈主果然不够理智，若如斯，仁政还会远吗？

【贯注】孝廉：汉代察举制测验的一种科目，唐为明经测验的代称。《唐会要》卷75帖经条例：“今之明经、进士。则古之孝廉、秀才。”

征事：试士策问试验之一。《唐语林-补遗四》（宋-王谠）：“策问五谈。老例：三谈为事务策，一都为方略，一都为征事。”曷：《说文》：“曷，何也。”

患钱轻：《汉书-食货志》：“周景王时患钱轻，将更铸大钱，单穆公（周医师单旗）曰：'不可。古者天降灾戾，于是乎量资币，权轻重，以救民。民患轻，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，于是有母权子而行，民皆得焉。若不胜重，则多作轻而行之，亦不废重，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，小大利之。今王废轻而作重，民失其资，能无匮乎？”注：“应诏曰：母，重也。其大倍，故为母也。子，轻也，其轻少半，故为子也。民患币之轻而物贵，为重币以平之，权时而行，以废其轻。故曰母权子，犹言重权轻也。”又：“汉兴，以为秦钱重难用，更令民铸荚钱。”注：“如淳曰：如榆荚也。”又：“王莽摄政，变汉制，以周钱有母子相权，于是更造大钱，径寸二分，重十二铢，文曰：大钱五十。又造契刀、错刀。契刀，其环如大钱，体态如刀，长二寸，文曰：契刀五百。错刀，以黄金错其文，曰：一刀直五千。与五铢钱凡四品，并行。”

阜俗：俗阜。众人肥饶。康时：时康。时世太平。聚东谈主守位：《易经-系辞下》：“因何守位曰仁，因何聚东谈主曰财。”《汉书-食货志上》：“财者，君王是以聚东谈主守位，养成群生，奉顺天德，治国安邦之本也。”

千钟之藏：钟，量器，六石四斗为一钟。形色收藏财物多。《管子-国蓄》：“故守之以准平，使万使之都，必有万钟之藏。”《旧唐书-食货志下》：“古者平准之法，使万室之邑，必有万钟之藏，千室之邑，必有千钟之藏。”

凶穰：歉年与乐岁。《管子-国蓄》：“岁有凶穰，故谷有贵贱。”《中论-修本》（汉-徐干）：“故以岁之有凶穰而荒其稼穑者，非良农也。”失度：失去分寸；失去程序。《管子-内业》：“忿怒之失度，乃为之图。”《颜氏家训-治家》：“梁孝元世，有中书舍东谈主，治家失度，而过严刻。”大农：大司农。《史记-平準书》：“桑弘羊为治粟都尉，领大农，……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东谈主，分部主郡国，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。……大农之诸官尽笼六合之货色，贵即卖之，贱则买之。如斯，殷商大贾无所牟大利，则反本，而万物不得腾跃（物价飞腾）。故抑六合物，名曰'平准’。”

继绝：继绝世。《论语-尧曰》：“兴灭国，继绝世，举逸民，六合之民归心焉。”表微：彰显微小。《礼记-檀弓下》：“正人表微。”郑玄注：“表，犹明也。”孔颖达疏：“若清高微小，唯正人乃能标明之。”报告衰微之学。《汉书-礼乐志》：“衰微之学，兴废在东谈主。宜领属雅乐，以继绝表微。”颜师古注：“表，显也。”无或：不要。《吕氏春秋-贵公》：“故《鸿范》曰：……无或作好，遵王之谈；无或罪犯，遵王之路。’”高诱注：“或，有也。”不敏：不灵敏（自谦）。《孟子-梁惠王上》:“我虽不敏，请尝试之。”仁远：《论语-述而篇》：“子曰：仁远乎哉？我欲仁，斯仁至矣。”

【读跋文】先从古代圣贤提及。尧“则天之大敬授东谈主时”。舜“举禹之功克平水土”。他们“文念念理智”“劳身焦念念”。他们睦九族和万邦除四凶举贤东谈主。尧舜之良习松岛枫快播，无以为名。古代之圣贤，均是“君唱于上，臣和于下”，东谈主和年丰，平庸而治。接着都集现时布景，点出“征事策”所问。一、主上是“纯孝之圣”，但庶民不了解，百官“但恭己”。二、“寇孽未平”并“仓廪未实”。但“雄师虎步”、“捷书日至”。三、一朝平乱为止“遗寝荡涤”之后，必是“雕刻之辰”。届时，明主应如尧舜，大臣要如稷契。苍助长命，社会憨厚。而“自古哲王立极，大臣为体”，列位前景深广，不错无往不顺。对此“子有说否”？或由此可查考“子之志”。岂仅仅“琐琐射策、趋竞一第”？末写“征事策”条款。明经测验，多“寻常之对”，忽“经济之体”。多考词学，而征事策却没表率。今天此次“征事”对策，条款“切时务”。举例，可都集币制改良。挂念钱币贬值，就要“量资币、权母子”。但货币改铸要辩论“庶民蒙利厚薄”等问题。再如，不错都集粮价改良。食粮是“阜俗康时、聚东谈主守位”之本。如丰歉不顾贵贱失度，即便“封丞相”、“侯大农”，又有何意？因此一定要“继绝表微”，不要“诀别发轫”。如真如斯，仁政还会远吗？